第二章 虎丘后人欲独占克勤法统之史实
虎丘绍隆禅师得法于 克勤圆悟大师,本是大慧宗杲之师兄,在大慧之前证悟。其法传与应庵禅师,应庵再传与密庵,如是递传数代。应庵得法于虎丘绍隆之时,正当大慧被昏君宋高宗及奸相秦桧贬至南方衡阳之时;大慧以回京弘法遥遥无期,诚恐宗门正法无人弘传而致湮灭,所以闻知应庵得法于虎丘,并且已出世弘法时,即造一偈广为流传而大力赞叹之;并将 克勤大师所传杨岐方会祖师之法衣,转赠与应庵禅师,表彰应庵禅师确是东山门下正统传人,欲使禅人普对应庵生起大信,如是极力护持虎丘一脉法统。
然而虎丘一脉续传至南宋理宗时,不过六、七十年间,已经因为崇尚天童山宏智禅师之默照禅法故,不幸又落入离念灵知心中。从此不断的继续传至晚明时,也都同是离念灵知意识心;极力弘扬默照时的离念灵知心者,最具体之代表人物则是晚明时期之圆悟“禅师”;晚明之圆悟法师正是极力想要独占 克勤大师正宗法统之人,若言编造“大慧罹患背疽而溃决烂坏破洞、极为苦痛终至死亡”之故事者,圆悟当是嫌疑最重之人。谨将史载证据胪列如下:
杭州真寂寺比丘释仪润,乃是虎丘一脉在清朝中叶时之传人,彼于清朝道光三年(西元一八二三年),造《百丈清规证义记》而梓行之,于卷七之下〈付法篇〉中云:【次,略辩源流者:宗门以一念不生为正见,斥文字为所知障。纵悟后为人,棒喝临机,亦重见地而轻事迹。适逢乖舛,亦不细究奸伪,碑传由是出也。然伪舛谬妄,博学是识;禅宗源流,误于佛祖。《通载》中小注载:丘玄素碑记,另有天王悟,出马祖下;云门、法眼亦归马祖下。嗣后《五灯会元、指月录》,皆小注附后,存疑。元,至元间,云壑瑞辑《心灯录》,引丘符诸碑,紊乱宗统;费隐容撰《五灯严统》,霁仑永集《五灯全书》,皆本此伪;又移南岳在前、青原在后,先大慧杲、次虎丘隆,弟兄倒列。】此即是虎丘一脉清朝时之传人,堕入离念灵知境界而崇尚默照禅之实例;然而离念灵知却与如来藏的离见闻觉知大相异趣,由此缘故,当然仇视宣扬如来藏妙义的大慧禅师。
云何证明释仪润为晚明圆悟法师之门人?据《百丈清规证义记》卷七,释仪润自云:【祖道戒定宗,方广证圆通;行超明实际,了达悟真空〔作者案:此四句共二十字,每一字即是每一世弟子法号之首字〕。此乃碧峰金禅师下,祖定禅师入闽,住雪峰寺;从碧峰下第四十七,祖字起另立一支,计二十字,并非临济本宗演出。及至幻有传祖下,杰出天童悟〔晚明时天童山的圆悟〕、磬山修二支,方用起圆字,以延今日。目下空字将完,……。】可证力护虎丘一脉法统之释仪润,亦是晚明天童山圆悟一派之传人也。
释仪润等人,本属谄媚威权庸俗皇帝之人,故制作其寺院中之规矩时,如是规定:【凡朝廷 旨临山,先差能执六人,(即监院、知客、衣钵……等)预备 龙亭,出寺五里迎接。时至,住持领众山门外,两边立定,不得参差失仪;殿上设香案,鸣钟鼓,候 旨到,齐跪俯伏; 旨过,一齐起立,随后。 龙亭供奉殿中,众僧于殿前丹墀两序排定,(知客高声呼云):“ 皇恩御诏临山,大众顶礼三拜! 万岁!”拜已,一齐俯伏;书记捧 诏,向东边高立;宣读毕,仍供 龙亭。住持至亭前拈香,三拜已,再同众僧谢 恩九拜。问讯已,齐鸣法器及大钟鼓,诵南无无量寿佛。捧 诏登 御书楼。藏供已,维那收佛号 (随举赞云):“ 天龙圣主,护世周全; 皇恩深重莫名言,奉报在心田,众僧虔虔顶戴 万德诠。”】(《百丈清规证义记》卷一)(案:文中空格为原文已有者,以出家僧宝“证悟”身分而如是恭敬于俗人皇帝)如斯辱没僧宝尊贵身分而谄媚庸俗皇帝之人,其所造奉迎皇帝诏书之规矩,读来令人不知不觉全身鸡皮疙瘩,肉麻之至,有何禅师气节可言?彼等又复堕于意识心境界中,未断我见,则其主张虎丘方是克勤正统之说,藉以炫耀虎丘法脉者,当有何义?
由此可知有清中叶时之释仪润,即是晚明时天童山圆悟法师之递代传人,同皆受意于其一派祖意,不服大慧禅师实得 克勤大师正宗法统之事实,证据极为明确。所以其师晚明之天童山圆悟法师亦云:【从圆悟克勤傍出一枝,为(杭州径山)大慧宗杲普觉,觉传(福州西禅)懒庵鼎需,需传(福州鼓山)木庵安永,永传(杭州净慈)晦翁悟明,明传(太原)苦口良益,益传(汾州)筏渡普慈,慈传(洛京相国)一言道显,显传(西京)小庵行密,密传二仰圆钦,钦传(寿州)无念智有,有传荆山怀宝,宝传(秦岭)铁牛德远,远传(叙州朝阳)月明联池,池传(忠州聚云)吹万广真,真传(忠州治平庆忠)铁壁慧机,机传(忠州高峰)三山灯来(自大鉴起为三十一世)。】
晚明之天童山圆悟法师,故意指称大慧宗杲为 克勤圆悟之傍出偏脉,将 克勤大师特著《临济正宗记》以付大慧、目为正统,并令大慧掌管入室印证者之注记大权等事实,都视为无物。 克勤大师之著此记以付大慧者,意谓大慧一人方可有权注记谁人是被 克勤大师印证之人,他人无权注记东山法脉之入室弟子于其中,由此可知大慧方是 克勤大师指定之正宗继承者;然而晚明天童圆悟法师视此如同无物,非唯漠视而已,乃更强指大慧为 克勤傍出、庶出之法脉,谓非 克勤座下同属嫡出之弟子,更非正宗继承人也!心态如是,纷争由是益生焉。
又释仪润在《百丈清规证义记》卷七中作是说:【兹者但录正宗一派以明源委,至南岳下、正宗外,复录大慧杲及断桥伦二支者,以其人为举世所推重故。】意谓大慧宗杲非是 克勤圆悟禅师之正宗传人,认定为傍宗、旁出之人,只因为大慧是举世推崇之人,所以才不得不录入其中。此是清朝中叶虎丘一脉后人一贯之心态,与晚明天童山圆悟法师之心态与作略一般无二。
《为霖道霈禅师还山录》卷四云:【昭觉〔即 克勤圆悟〕门下得法者众,独著《临济正宗记》付大慧禅师者,以其〔大慧〕能彻法源底,又能赤身担荷从上佛祖慧命,不少假借;故当分座之日,〔大慧〕即炷香为誓曰:“宁以此身代众生受地狱苦,终不以佛法当人情。”】由此缘故, 克勤大师非唯特著《临济正宗记》与大慧,令其掌理入室弟子注记之大事,并且特地选任大慧禅师为首座,将法座分半座与大慧,一生都不改易。
按:禅门之内,除了堂头和尚为法主而可为人开示、引导、接引后进学人以外,无任何人可以作如是事;但若已经选任首座者,首座可以如同堂头和尚一般,作如是事,只是不得干预寺院中大小事务。除此以外,若有他人仿效而为学人开示、引导、机锋、接引后学者,悉皆夺其僧衣戒牒焚之,摒出寺外,令同俗人。由此可知:唯有首座方是最正统之法脉继承人也。观于 克勤大师一生弘法,不论去到何处名山大院,悉皆空其首座之位,以俟大慧之来,更何况特造《临济正宗记》而令掌管入室弟子注记于宗卷之事?由此可见大慧方是其正宗传人也!
虎丘弟子应庵出世弘法时,大慧即是以其首座之崇高身分,造偈崇隆应庵禅师。然而晚明之天童圆悟法师,昧于此一事实、故意视而不见,亦故意昧略大慧施恩于其祖应庵、密庵之事,不能推恩于大慧后人,反而特欲相争于大慧一脉后人,乃造大慧罹患严重背疾而亡之事,口说之后再由弟子载于语录中。推究其故,无非因于法义互异,故有如斯之事发生也。法义有异之事,乃谓虎丘一脉传至大慧入灭后六十年时,已经落入离念灵知心中,因为法义有异而难以融合,所以开始捏造事实诽谤大慧;晚明及清初时之虎丘后人,更都同样的大力主张:“宗门以一念不生为正见,斥文字为所知障。”故有如斯争夺法统正宗之事肇端于虎丘后人,亦所必然,无足怪也!
此谓:凡是堕于离念灵知心之人,都会认同默照禅;因为默照时的离念灵知意识境界,与大慧倡导的参话头所证如来藏的离见闻觉知境界完全相左;举凡落入离念灵知意识境界之人,都会认同默照禅;认同默照禅的弘法讲禅大师们,则无可能认同毕生破斥默照禅之大慧宗杲,乃至心中厌恶大慧宗杲;则彼诸人编造大慧宗杲患背疾之事者,思可知矣!此如今时堕于离念灵知心者,大力宣扬默照禅一念不生之觉知心境界,往往极力诬蔑平实为外道、邪魔,只为平实主张宗门之证悟标的不是离念灵知的意识心,而是离见闻觉知的如来藏。是故古今无根诽谤证悟贤圣之事,理皆同此,古今一般无二。
然而古时编辑禅门法脉传承者,大多已注意到虎丘一脉五百年后之继承人争执法统正宗之事;譬如《五灯会元续略》卷一载云:【又《会元》载圜悟法嗣:首大慧,次虎丘〔《明州天童沙门释昙华》传五〕。是书亦以大慧法裔居先,虎丘法裔居次;俱循旧典,匪有异闻。】
又如《续指月录》卷一载云:【《传灯》旧本,列大慧杲居虎丘隆先,《续传灯》则虎丘隆居大慧杲先。】凡此皆因虎丘一脉已堕入离念灵知心中,普为真悟之师所厌,故将虎丘一脉列在大慧之后者,此亦原因之一也。至于《续传灯录》则是由虎丘后人所编造,所以将虎丘列于大慧之前。
又如虎丘后人所编的《续指月录》卷一如是云:【大慧生于哲宗元佑四年己巳,则齿少于隆祖一十二年也;出家于徽宗崇宁三年甲申,则后于隆祖之脱白一十九年也;请具足戒于崇宁四年乙酉,则后于隆祖之得戒一十四年也;政和年间依湛堂于宝峰,至宣和七年乙巳始参圆悟于天宁,则契机圆悟亦在隆祖之后十余年也;高宗建炎四年庚戌,始住海昏〔应是“海会”〕云门庵,则正当隆祖住彰教之年,尔时隆祖先已出世于开圣也。此则悉依大慧门人祖咏宗演所修之年谱,其载笔谅无差谬者也!考诸塔碑年谱,以定二祖之伦叙;岂非虎丘为兄、而径山为弟乎?】此是虎丘一脉传至晚明、清初时期后人力争传承嫡庶之证据,不事证悟而专事法脉之争,不亦鄙乎?
复如《续灯存稿目录》卷一如是记载云:【按:大川辑《会元》,列大慧居虎丘先;云居顶《续传灯》,列虎丘居大慧先。】
然而二派后人会有嫡庶先后之争者,乃因大慧从来不想担任住持之位,一生都不想当住持,故大慧担任住持之职,后于虎丘;而且大慧悟在虎丘之后,任住持之位后于虎丘,也是势必如此。大慧一生愿任 克勤圆悟大师之首座,不乐任住持大位;所以 克勤大师每至新道场弘法时,皆空其首座之位以待大慧,大慧亦必随后寻至担当首座一职,二人如是一世不易;乃至 克勤告老返乡而归四川时,要求大慧继任云居山住持之位,然而大慧唯愿追随奉老,不肯继任住持。但 克勤本意要他住持云居山正法,期正法可以大弘,所以故意不让大慧追随返蜀,本以为大慧因此就会同意担任云居山住持之位;不料大慧送走 克勤之后,不愿与云居山道元禅师相争,随即放弃 克勤指派之云居山住持正位,收拾行囊而往后山云门古寺基,诛茅筑庵于盘石之上(即是后来因大慧而闻名之海会云门庵也),如是自住自修,与人无争。
亦因同一原因,大慧从闽南回到中原后,推辞诸方名山古刹住持大位之邀请;但后来却不得不接任育王、径山住持之位,这是因为宋高宗希望得到三宝庇佑,想要借著大慧弘扬正法之功德,使宋朝皇祚延长,所以强逼大慧住持正法于育王及径山,本非大慧之所乐。但晚明时期虎丘后人天童山圆悟法师,却因为大慧之出世住持正法晚于虎丘绍隆,而言大慧不是 克勤所认定的正法主要传承人,即有违背史实之过失。
复次, 克勤大师不认虎丘绍隆为其嫡子者,别有其因;谓虎丘绍隆其人,生平懒散,对于弘扬 克勤之正法,不甚努力;对于破斥邪说一事,亦不甚用心,故 克勤大师始终不认为虎丘绍隆是他的主要继承人。有文为证:【有问悟曰:“隆藏主,柔易若此,何能为哉?”悟曰:“瞌睡虎尔。”后归乡邑,出世住开圣。建炎乱,乃结庐铜峰之下;郡守李公光,延居彰教;次徙虎丘,众盛道,大显著。】(《续传灯录》卷27)
虎丘绍隆之为人,一生柔弱而尊严;除非有人不合理的逼迫他,绝不会主动想要大利学人,也不会主动想要破斥邪说以救学人,所以 克勤大师说他是瞌睡虎:虽有般若智慧之猛利虎爪,但多瞌睡而不发威。由此原因, 克勤大师不认为他是真正之法脉继承者,所以他得法在大慧之前,却得不到《临济正宗记》,也得不到掌管记室的大权及法脉传承者应得的杨岐方会祖衣。此不特《续传灯录》中如是载,诸如《大明高僧传、宗鉴法林、五灯会元、五灯严统、五灯全书、指月录、罗湖野录、教外别传、续灯正统》……等禅门典藉中,都如是记载。
乃至极力诬蔑大慧的晚明天童山圆悟法师自己所著的《辟妄救略说》,以及最厌恶大慧而极力拥护离念灵知心的雍正皇帝所编的《御选语录》中,亦都如是记载:【有问佛果〔克勤佛果禅师〕曰:“隆藏主〔虎丘绍隆悟后被 克勤大师委以藏主之职,而非法主首座之职〕柔易若此,何能为哉?”果曰:“瞌睡虎尔。”】(《辟妄救略说》卷八)【有问悟曰:“隆藏主,柔易若此,何能为哉?”悟曰:“瞌睡虎尔。”】(《御选语录》卷18)
亦如天童一脉弟子于《锦江禅灯目录》卷一“辩伪”中如是云:【济宗辑《严统》,仍收天王悟于济;少林闻之,作缵绪,又以大慧易虎丘。付帕为嫡嗣,三者之衅,始于原矣。】付帕者谓交付杨岐方会祖衣之事也!此谓天童山晚明圆悟法师之数代以后传人,不服古时道原法师辑录《传灯录》时将大慧置于虎丘绍隆之前,所以有此一说,谓三者(大慧置于虎丘之前,乃是其中一者)之衅争始于道元之辑《传灯录》也。彼等虎丘后五百年之传人,对于大慧列在虎丘之前而成为嫡嗣一事,心中不服,是故不断以书、文争辩,此乃古时禅门三衅之一也。
又如《续指月录》卷一,虎丘一脉弟子如是云:【则知应庵弘法二十余年,实与大慧同时行道也;诸书列径山〔大慧〕于虎丘之前,实为传误;久欲正其说,以告诸方具眼;适乐读居士从邗上归,出其向日圜中所编《指月续录》见示,开卷便见虎丘法嗣列在径山法嗣之前,观其伯仲昭然,顿使雁行成序;且载笔精妙,确有卓见高识,为功于传灯无尽矣!敢抒管见,以附不朽,名之曰《少长伦叙考》云。康熙己未佛成道日,虎丘二十一世法孙,虞山檗岩本黄盘谈拜书。】
所以长洲谬彤题之曰:【圆悟之后分为二宗,一为妙喜,一为虎丘;是亦先径山〔大慧〕而后虎丘者,伪传日久,几莫能辩。檗公得法于木陈老人,为虎丘二十一世孙,辩正二祖伦次,非为推崇其祖,实所以‘较正临济之正传,订定圆悟之宗派’,公也,非私也。】此皆是虎丘绍隆数百年后堕于离念灵知之继承人,争执 克勤圆悟禅师座下之正统而作之事相争执。
然而 勤大师之认定大慧为其正统传人而亲书《临济正宗记》授与大慧者,原因有二:一为看重大慧的透彻禅宗意旨,二为看重大慧肯为正法努力奋斗,令临济正宗延续不绝,有文为证:【予不喜得人,但喜此正法眼藏有觑得透彻底,可以起临济正宗;遂于稠众指出,令〔大慧宗杲〕分座训徒。】所以 勤大师最看重的是:透彻禅宗正法者,能够将临济正宗发扬光大。大慧正合其意,而虎丘传法极为被动,不肯破邪显正,无所事事, 勤大师说之为瞌睡虎,显然不是 勤大师所属意的继承正统者,当然大慧才是正统的继承者,所以在稠众(极多人)中指出大慧为其继承人;观乎后来千年中国佛教、禅宗佛教的发展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证明了 克勤大师的眼光独到。
但是虎丘一脉后人都不自我检讨,也不思索自己已堕入离念灵知意识心中有大过失,却只是一味的贬抑大慧,想要利用贬抑大慧而获得离念灵知弘法的空间。乃至更荒唐者,有虎丘绍隆数百年后弟子,将大慧排除于杨岐、克勤法统之外,只列虎丘绍隆为单传继法者,此即是从明朝神宗皇帝晚年到光宗、熹宗、思宗(崇祯)时,由徒弟“第六十九祖”的清朝初叶衡州南岳般若寺退翁弘储禅师,造《南岳单传记》,将苏州邓尉山三峰法藏禅师封为临济第六十八祖,将大慧排除在 勤大师门人之外,这就是《南岳单传记》所载临济法统源流也!在《南岳单传记》中,否定大慧禅师为 克勤先师之正统传人,独列虎丘绍隆为 克勤之单传门人,不承认大慧亦是 克勤大师传人之一,故言单传之记。清初之天童山虎丘后人,特地与大慧一脉后人争夺传承法统者,其激烈一至于此。
虎丘绍隆五百年后门下,对于 克勤大师将《传法正宗记》付与大慧之事极为不满,另外提出“克勤单传虎丘绍隆”宗谱,乃至有《南岳单传记》之著作与流通,记中不承认大慧宗杲一脉为临济正宗之事,有文为证:
《南岳单传记》自序云:【详夫释氏之为法于天下后世,一曰宗,一曰教。宗所以明道也,教亦所以明道也。迦文腾口四十九年开疆辟土,末后以教外别传之一宗,郑重付饮光尊者,并敕庆喜副贰传化,次第二十六代,说法度人无算;机锋往复,以貌取之,说通也。而宗眼在句身之外,非的的印心上士,不知其为宗通。达磨氏荷法西来,法运在革;革转而鼎,正位凝命;廓然无圣,匪从人得。天衢初开,言路不设;大用现前,勿存规则。如是五传,而得根性猛利之獦獠;并包东西,双流并注;南岳应谶,出一马驹。忽雷拔地,云开九天,真丹旗甲一新。直至于东山昭觉,吐词刀锯,壹是宗通;而焰中之雪,铁缝之花,不主说通而说通之用悉备。自汉明帝朝,佛法入中国,教之流行久矣!达磨氏荷法西来者,盖以人心流转,历劫不停;门门生死刹那立现,理障犹碍正知见;所贵一句当天,单刀直入;若复一意依通言词之尚,则何有于教外别传哉!后来确确悟明者,波澜浩阔;虽方便说通,截流不负;日浸岁润,忘心外驰;炫六代之繁华,昧唐虞之黼黻;久假不归,乌知非有?弘储痛念从上恩德,碎身罔报;作南岳单传记,表而出之。法子住尧,封南潜;克体师心,共图返古,悬救方来;六十九代祖宗,实式临之。继住福岩 嗣法 吴灵岩弘储 谨序。】造此单传记的弘储正是虎丘一脉后人。
又:【《南岳单传记》福严禅寺嗣祖沙门吴灵岩弘储表〔表字意为说明〕:始祖释迦牟尼佛(贤劫第四尊)〔平实案:记中所述诸祖行谊皆略而不录〕。一祖摩诃迦叶尊者,二祖阿难尊者,三祖商那和修尊者,四祖优波趜多尊者,五祖提多迦尊者,六祖弥遮迦尊者,七祖婆须蜜尊者,八祖佛陀难提尊者,九祖伏驮蜜多尊者,十祖胁尊者,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十二祖马鸣大士尊者,十三祖迦毗摩罗尊者,十四祖龙树尊者,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祖罗侯罗多尊者,十七祖僧伽难提尊者,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十九祖鸠摩罗多尊者,二十祖阇夜多尊者,二十一祖婆修盘头尊者,二十二祖摩拿罗尊者,二十三祖鹤勒那尊者,二十四祖师子比丘尊者,二十五祖婆舍斯多,二十六祖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二十八祖菩提达磨大师,第二十九祖慧可大师,第三十祖僧璨大师,第三十一祖道信大师,第三十二祖弘忍大师,第三十三祖惠能大师,第三十四祖南岳怀让禅师,第三十五祖江西道一禅师,第三十六祖百丈怀海禅师,第三十七祖黄檗希运禅师,第三十八祖临济义玄禅师,第三十九祖兴化存奖禅师,第四十祖南院慧颙禅师,第四十一祖风穴延沼禅师,第四十二祖首山省念禅师,第四十三祖汾州太子院善昭禅师,第四十四祖石霜楚圆禅师,第四十五祖杨岐方会禅师,第四十六祖白云守端禅师,第四十七祖五祖法演禅师,第四十八祖昭觉克勤禅师,第四十九祖虎丘绍隆禅师,第五十祖应庵昙华禅师,第五十一祖密庵咸杰禅师,第五十二祖破庵祖先禅师,第五十三祖径山师范禅师,第五十四祖仰山祖钦禅师,第五十五祖天目原妙禅师,第五十六祖天目明本禅师,第五十七祖千岩元长禅师,第五十八祖苏州万峰时蔚禅师,第五十九祖宝藏普持禅师,第六十祖东明慧旵禅师,第六十一祖金陵东山永慈禅师,第六十二祖金陵高峰智瑄禅师,第六十三祖金陵本瑞禅师,第六十四祖玉泉明聪禅师,第六十五祖圆通德宝禅师,第六十六祖荆溪禹门正传禅师,第六十七祖明州天童圆悟禅师,第六十八祖苏州邓尉山三峰法藏禅师,第六十九祖衡州南岳般若寺退翁弘储禅师。南岳单传记(终)。】弘储法师如是自封为禅宗第六十九祖,远绍虎丘绍隆禅师;意谓他宗他派传人皆不是禅宗正统之传人。
这是虎丘五百年后的晚明传人天童山圆悟法师(虎丘绍隆下第十九世孙,非是宋时克勤圆悟禅师)的第三代法孙退翁弘储法师所造的《南岳单传记》中,独列虎丘绍隆为 克勤圆悟之法子,说为单传而不承认大慧宗杲是 克勤之法子。如是虎丘后人,置东山 克勤大师所著《临济正宗记》正式付法大慧之历史事实于不顾,亦置 克勤独选大慧为永远首座之史事而不顾,亦置 克勤特将杨岐方会祖师之信衣交付与大慧之史实而不顾,特地编造《南岳单传记》,谓东山 克勤圆悟大师单传与虎丘绍隆禅师,未传与大慧宗杲;此即是虎丘绍隆以下第二十代门人为争 克勤圆悟大师正统所作之事略也!既有此一昧却事实之作略与心态,极力排斥大慧宗杲,则编造大慧禅师患疽而亡之故事者,其事盖小矣!
又如明末极力弘扬离念灵知的天童山住持圆悟法师(即是弘储之祖),亦是远承虎丘绍隆者,对于争取自己所宗天童一脉之直接绍继 克勤先师者,最为热衷;彼于所造《辟妄救略说》(卷九),以激愤之心而作如是言:【以“能说未必能用,能用未必能全用”,抹杀应庵华藏而下历代诸祖。尤可异者,以妙喜为佛果得意上足,抹杀我虎丘隆;其绝灭祖宗,一至于此。】其言情可谓激愤也!却不思己宗已非真悟而堕于意识境界中。
然而大慧后人未尝否定虎丘绍隆为 克勤先师之传人,亦未尝如天童后人造《南岳单传记》之排大慧于 克勤先师门外而排斥虎丘于 克勤大师门外。晚明天童山圆悟法师之法孙弘储,既言 克勤先师单传与虎丘绍隆,意谓不曾传法与大慧,或谓大慧只是旁出、庶出之传人。凡此皆是虎丘绍隆之远孙,极力向大慧后人争执虎丘为 克勤之嫡传、单传者,此等书文皆是彼等诸人心态与事行之史实记录。由晚明天童圆悟及其下一脉传人之心态,认为禅史记录大慧宗杲列名于虎丘绍隆之前者,皆属于绝灭其祖宗之作为;然由禅宗历史事实以观,晚明圆悟法师之造此文诬控大慧后人“绝灭祖宗”之言,非唯过激,亦且不实,因为大慧后人从来不曾排斥虎丘一脉于 勤大师之门外,亦从来不曾否定虎丘之所悟。
亦由是故,古有祖师评云:【视妙喜甘露门,两强不下;通杨岐正法,五世其昌。】(《天如惟则禅师语录》卷五)两强者谓:大慧宗杲禅师及虎丘绍隆之徒应庵禅师二人也。虎丘身后五百年之远孙既有如是独占法统之心态,则大慧身后五百年之被编造患疮而亡故事者,亦可知其为必然矣!苟无罹患背疾之说,则必将有罹患其他极重病痛而亡之传说继之,不可能无彼捏词之说也!
然而大慧宗杲确属 克勤之真子,非唯付以《临济正宗记》、杨岐祖师法衣为证,亦非单只命其掌理入室弟子书记大权之职而已,凡 克勤大师所到处,不论住持任何名寺丛林时,每空首座之位而不选任,以待大慧宗杲之来;如是一世不易,可知 勤大师倚重大慧之意也;最著名者为云居山昭觉寺之首座位子,引发 克勤在昭觉寺之弟子昭觉道元禅师之不满,是故方有“眉间挂剑、血溅梵天”之禅门质问对话名句流传至今:
【大慧普觉禅师。在云居首众,小参,昭觉元出问:“眉端挂剑时如何?”师曰:“血溅梵天。”悟于座下以手约曰:“住!住!问得极好,答得更奇。”元乃归众。师由此名著。】(《宗鉴法林》卷三十四)大慧初到云居山,次日即登上首座之位,一生不易,无人能取代之;而道元久住云居山,悟后竟不得该山首座之位,空之以待大慧之来。此可见 克勤之看重大慧而以之为嫡传也!若虎丘被 克勤视为嫡传、单传之人,则首座之位应非虎丘莫属,然而虎丘纵然悟在大慧之前,终究未能获得如是殊荣。
亦如《禅门诸祖师偈颂》卷二,录载 克勤大师于离开汴京之时特造《临济正宗记》付与大慧,后来在云居山重逢时, 克勤大师又于记后补文赞之云:【……宗杲首座……〔我克勤圆悟〕因至诚语之:“昔佛鉴与予,正起如是谤,但更绝意探迹,当不较多。”后来蓦然猛省,尽脱去机筹,知见玄妙,〔我克勤禅师〕因谓渠〔大慧〕云:“正好参禅也!”即踊跃向前,从头一加箴锥,始浩然大彻。余不喜得人,但喜此正法眼藏有觑得透彻底,可以起临济正宗;遂于稠众指出,令〔大慧宗杲〕分座训徒。久之,会都下扰攘,相与谋出汨〔与大慧讨论离开汨江流域〕,临分书此〔即将分离之时特别写了这篇文章〕,以作别;间年余,〔大慧宗杲〕乃自平江虎丘得得上欧阜,再集主山〔师徒又再集合于云居山〕之次日,〔令大慧宗杲〕入首座寮〔入住首座的寮房,再度任命为首座〕,合山数百衲耸动〔全山数百位僧众对此事大声议论〕;〔宗杲首座〕屡作师子吼,揭示室中;金卷、栗蓬、大钳键本色,久参之流靡不钦服;而德性愈恬,稳洪无诤之风,怗怗不较胜负,只欲入深山幽谷,效古老火种刀耕,向镢头边收拾,攻苦食淡。兄弟〔指其徒宗杲禅师〕木食涧饮、艹衣茅舍避世,俟时清平,即不废悲愿,真大丈夫慷慨英灵奇杰之人所跂步也。因再为细书,仍作此跋云。建炎三年四月十七日 住云居山圜悟禅师。】(《临济正宗记》)
语译如下:【……宗杲首座……我克勤圆悟因此至诚向大慧宗杲说道:“以前佛鉴慧勤与我,虽然都确实曾经兴起这样的诽谤,但是我们却更全心的探寻禅门密迹;环顾禅门众人,应当是没有人能比我们悟得更深入的。”大慧宗杲后来忽然猛地省发,就脱去禅门全部的机境与筹算了,知见变得很玄妙,所以我克勤禅师因此就向大慧说:“你到了这个时节,正好参禅也!”大慧随即踊跃向前参究,我又从顶门上再加以针札,大慧方才浩然大彻。我克勤并不是因为得到了这个人所以欢喜,只是欢喜这个在正法眼藏上面看得透彻的人,他可以振兴临济正宗;所以就在数百人的大众中指出这个人来,宣令大慧宗杲作首座,把我的法座分半座给他,由他为我训诲徒众。时间久了以后,正好又遇到京都被金人入侵,极为扰攘不安;就与大慧谋划离开汨江一带;因为即将分别了,所以特地写这一篇文章,与大慧宗杲互相告别;大约经过了一年多,大慧乃自平江虎丘绍隆处探得我在云居山,所以又欢喜的来到云居山,再度与我克勤圆悟会集于云居山。当他到山的第二天,我就宣令大慧宗杲住入首座寮,任命他为首座。这时全山数百位僧众大声议论了起来:为什么任命一个初到的人作首座,而不是任命久在云居山的道元禅师?接著,宗杲首座好几次狮子吼,并且公开的把他对大众的开示言语,揭示于小参的禅室中,不怕他人抄去检查评论。他的作略,犹如金色卷毛狮王,又如金刚圈、栗棘蓬一般,具备了大钳锤锻炼学人的本色,久参之流,没有人不肯钦服的;然而大慧的德性却是愈来愈静默、心志愈发的稳定与洪大,都没有与人相诤的味道;总是喜欢静默的安住下来,不喜欢与人比较胜负,只想要进入深山幽谷隐居,效法古人与老祖师一般的火种刀耕,向镢头边收拾道业,专攻苦行,他也不贪求美味的饮食。我这个兄弟宗杲,常常这样木食涧饮、草衣茅舍,以避世间纷乱;等到时局清平了,他就不废悲愿而又来到我这里,又担当起首座的辛苦工作来,这真的是大丈夫、慷慨英灵奇杰之人所走的步伐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克勤昭觉禅师再度为他详细的补写了这些话,就以这些话作为《临济正宗记》后面的跋文吧!时在建炎三年四月十七日,住于云居山的圜悟禅师写。】
而 克勤圆悟一生推崇大慧宗杲之言语,时时可闻,禅宗史料中有是明文:《联灯会要》卷十七云:【勤每对人,赏之曰:“杲非一生、两生为善知识来。”自是名动丛林。勤著《正宗记》,委师极重。】每者,谓常常也!既常常对人称赞大慧宗杲不只是一生、二生曾当善知识,当知即是常住人间之菩萨也!常住人间之悲愿菩萨,竟然会是忘恩负义于 勤大师之人,岂真是心性随时改变无常乎?其事可得乎?有智之人闻而知之也。
又如《僧宝正续传》卷六载:【及圜悟禅师归蜀,送别次,圜悟剧称杲妙喜〔大力的称赞大慧宗杲〕,师〔鼓山珪禅师〕恨未之识〔懊恼自己没有机会认识大慧宗杲〕。】
非唯如是, 克勤禅师晚年复又向丞相张九成(张浚、无垢居士)推荐大慧宗杲,据《佛祖纲目》卷三十七载:【张浚在蜀时,克勤亲以宗杲相嘱,谓真得法髓〔说宗杲真的得到佛法精髓了。又说他日真弘临济之道者,唯大慧尔〕。及浚造朝,遂以径山延之。杲辞再三,不得已,翻然而起,抵三衢,与赵令衿会于官驿……(后抵径山)。】若大慧宗杲真是忘恩负义之人,岂能始、终都得到 克勤大师一生不易的赞叹、推荐?
又《宗统编年》卷二十四载云:【丞相张浚在蜀时,圆悟祖为言“杲真得法髓”,及造朝,遂以临安径山延之。七月二十一日入院,法席之盛冠于东南,学者百舍重研,赴惟恐后;至无所容,乃建千僧阁居之,众二万指〔二千人〕。】
又如《嘉泰普灯录》卷十五如是记载:【入闽,结茅于长乐洋屿,从之得法者十有三人。徙居小溪庵,圆悟在蜀,嘱右丞张(魏公)浚曰:“杲首座真得法髓,苟不出,无支临济宗者。”魏公还朝,以径山迎之,道法之盛冠于一时,众二千余,皆诸方俊。】 勤大师归老于四川时,丞相张九成前往拜谒,当时 勤大师如是咐嘱张九成,意谓大慧宗杲若不能出世弘法,就没有人可以支持临济一宗法脉了!可知 勤大师心中自始至终都认为大慧方是他的正宗传人。由后来的史实观之,临济禅宗佛教的大力振兴与繁衍,都是从大慧开始的。
是故, 克勤大师座下虽有虎丘绍隆证悟在先,亦有云居山昭觉道元禅师盛名于当地,然终不曾亲书《临济正宗记》付与虎丘绍隆、昭觉道元二人,亦未曾交付其得自五祖 法演所传之杨岐方会祖师法衣,却反而交付与后悟之大慧宗杲。又, 克勤大师终生任命后悟之大慧为首座,一生不曾改易。后时隐退四川故乡,更以大慧禅师推荐与丞相张浚,奏请宋高宗放回大慧住持正法于育王、径山,以弘正法,广度多人,方有临济宗一脉长弘宗门正法于中原也!是故若欲选任宗门法脉继承人者,当以后继有人、能广弘其师法道者为其先,不以是否证悟在先为凭;苟能如是,自为当代及后世禅门公认之,非独言语争执而有其用也!
由是缘故,元朝中叶顺帝至正八年时,有祖师言:【宋南渡时,圆悟之子有隆、有杲,皆深荷于正宗,力求于继法者也。隆之尊严,渺寂无眹;杲之弘毅,若决江河。杲,庵于洋屿未及一夏,发其悟者一十三人,近世所未有也;而〔大慧宗杲却将〕杨岐正脉〔法衣〕,乃以归诸隆之高弟应庵华焉。杲有无我之公,隆有得人之实;是故自杲而出者千枝万叶、一一光明,而应庵之成于二师者宛然可怜也。】(《昙芳宗忠禅师语录》卷一)此言乃谓:虎丘绍隆尊贵而严厉,又不勤于度人悟入,故唯有应庵昙华绍继之;虽然大慧当时身系于闽南,难有大作为,只能处在闽南一隅努力度人;但为法脉广传故,所以造偈极力推崇虎丘绍隆之继承者应庵禅师为杨岐正宗,并将杨岐方会祖师法衣转赠与虎丘弟子应庵昙华以为证明,然仍不免虎丘一脉后来弘传不力、绍继无人之憾。应庵昙华之广大名声,成就于虎丘绍隆及大慧宗杲二人手中,然而终究不能如大慧之期待一般广传大法,其传人之中也唯有密庵一人能绍继之,不数代就落入离念灵知而衰颓了。所以说“应庵成于二师〔虎丘与大慧〕”,但是后继无力而堕于意识心,不能久传,“宛然可怜也”。
此文中所说“杲有无我之公”者,谓大慧宗杲为国为民而得罪秦桧,被宋高宗褫夺僧籍、贬为民庶。但是大慧被贬至闽南时,一直顾念东山 克勤一脉正法难以广弘,仍然一心一意的度人,希望众人悟后将来能产生作用,所以在闽南时,不顾自身是否会被宋高宗及秦桧所害,仍然努力度人悟入。后来闻知虎丘绍隆座下已有应庵禅师悟入而且出世弘法时,心中大喜,便将 克勤大师嫡传而授与大慧之杨岐方会祖师法衣,托人转赠给应庵禅师,并特地作偈公开推崇应庵昙华为杨岐方会一脉之正统传人,可证大慧毫无私心。
有文为证:【师〔大慧〕闻应庵金轮提唱,甚喜,乃曰:“杨岐正脉在此老矣!”遂将正传衣并颂寄之,曰:“坐断金轮第一峰,千妖百怪尽潜踪;年来又得真消息,报道杨岐正脉通。”】所以应庵禅师便成为当时禅门所熟知之人物,有利于东山法门之宣扬,故谓“大慧有无我之公”,亦谓“应庵成于二师”:法成于虎丘绍隆,名声成于大慧宗杲。虎丘之弟子应庵即因此而得列入杨岐正宗之内,显然大慧不计较自己之利害得失也。然而六十年后,虎丘一脉后人痴绝禅师,不思己身弘传无力之过,亦不思自身堕入离念灵知意识境界之过失,竟然忘却大慧对其祖师应庵之恩德,开始编造大慧造作种种恶事之虚妄故事而诽谤之(详后第十一章所述);五百年后之虎丘后人,更编造大慧罹患背疽而亡之故事,期以事相贬抑大慧禅师。如是恶行,究竟何益于己宗?唯能令人叹其忘恩负义也!殊觉其后人之无智。
非唯如是,古昔亦有虎丘之数代以后传人,冒充大慧之真正法裔,并言大慧不曾将其衣钵正法传与座下真悟之亲子,只传与虎丘一脉弟子,欲以此表相而故示大慧一脉已亡之事相,譬如《了庵清欲禅师语录》卷九云:【……嘱以编集语录,付以法衣一顶。此衣,昔杨岐以付白云,三传而至妙喜,喜不付诸子而付其侄应庵,应庵再传而及师。】此即是虎丘后人密庵禅师之弟子了庵禅师所作之文。
然而妙喜虽秉大公无私之心,将最珍贵的杨岐方会禅师祖衣付于虎丘绍隆门人应庵禅师,乃是大公无私而无门户之见的作为,那是因为他当时身在闽南,无法在中原大弘 克勤之妙法,期望师侄应庵禅师能藉大慧所赞之偈及大慧授与之杨岐方会祖师法衣为信,而在京城广弘 勤大师的法要;这完全是以顾念宗门正法之弘传为先,深心顾念其师 克勤大师之法脉能否久传广弘,而不是在自己一支法脉能否久传广弘上著眼,正是大公无私之心也!也是施恩于虎丘门人之德行也!
但是此事,却不应取作未曾将胜妙正法付与万庵、鼎需、道谦、弥光……等人之证据,所以并非如虎丘第四代后人了庵所说“正法不付其子而付其侄应庵”。事实上是因为局势恶劣,恐怕 克勤大师妙法失传,所以毫无私心的将祖师法衣传与虎丘之弟子应庵禅师,并赠以偈,大力赞叹之,欲令应庵禅师易于弘法;但应庵并未因此而大力弘法度人,而大慧身在闽南时,亦同时传法与极多弟子,非未曾传法也。然而此一作略之眼光远大与无私,绝非瞌睡虎之虎丘禅师及其徒弟应庵禅师所能企及,方有后来大慧一脉继续大力弘法而维持临济一脉之不绝也!大慧以无我之公,施恩于虎丘一脉传人,而虎丘四传、五传弟子之争 克勤、大慧法统者,却大力贬抑大慧,或妄言大慧法统唯在虎丘一脉中继承之,妄言大慧座下无人继承之;乃至更造种种虚妄之言以谤大慧,不只一端。凡此,皆是虎丘与应庵师徒殁后第三、四代弟子痴绝禅师开始,为争夺 克勤嫡传表相所造之种种说法,可谓不一而足也!如是事例非仅一端,于大慧殁后六十年时已经开始编造了!余事真假复何疑焉?可知大慧患疽之说不实也。
争执法统正宗者,事属平常,谓禅门中人即使真得悟入,亦不过初果及七住菩萨位尔,未入薄地而薄贪瞋痴,更未断除五下分结,故若争执法统正宗者,乃是极为平常之事。乃至不应出现于禅门之争执事件,竟亦有之。有文为证,譬如《法门锄宄卷一》明载:“昔者圭峰〔宗密〕欲立荷泽为正传的付正,抑让公〔南岳怀让禅师〕为旁出派徒。”意思是:以前圭峰宗密禅师想要建立荷泽神会为六祖正传的付与正法者,而想要压抑南岳怀让大师成为旁出的门派宗徒。
悟错了的圭峰宗密禅师,落入一念不生的意识境界中,根本未悟,却极力推崇荷泽神会为六祖的嫡传门人,特地贬抑深悟而且明显是更为正统的六祖传人南岳怀让禅师为六祖一脉旁出之人。然而荷泽神会北上京城底定禅门宗旨,纵使有大功于南禅,而其悟境绝难比拟于南岳怀让大师;而且怀让大师本是当代公认为六祖之亲传大弟子,六祖也如是承认,无可争议;但圭峰宗密却想要大力争执,如是极荒唐之事,古已有之;由此可见争夺 克勤先师之传承法脉正统者,屡见于古来各代,非唯晚近二百年方有;是故编造大慧之虚假故事而贬抑之,不但是事所必然者,亦是古已有之,本来平常,无足为怪也!
亦如古德所云:【才高谤起,法盛魔强,此草堂以为妙喜南迁之兆也!因思五祖谓能大师曰:“夫传法者,命若悬丝。”今妙喜帖中后语“勿使天魔知之”,又设巧便矣!可不慎哉!】是故大慧名震南宋初年,光辉掩蔽师兄虎丘绍隆,大荫自家子孙,而虎丘一脉又懒于度众,致令虎丘之传承者不易广摄四众;又因为虎丘门人住持天童山,不得不兼弘默照禅;后来即因为默照之法难以悟得如来藏,故于虎丘后第五代就落入离念灵知心中,自然门庭渐渐寥落。虎丘后人门庭寥落之后,不思门庭寥落之因由,不思检讨离念灵知心之错悟,不思求证离见闻觉知之如来藏妙义,却因心中不服而逐渐编造故事以谤施恩于虎丘一脉之大慧宗杲。然而此事本是凡夫易堕之心行,亦是凡夫继承者常有之心行,无足怪之。然而后世学人不知缘由,随同谤之,则将与虎丘后人一般同有过患,不利自身道业,抑且有损无量后世正报、依报;今日平实当以悲心据理言之,欲免有人再生斯过、自误道业。
又,今时诸人勿再踵步古人后尘,一心专在法脉传承上用心;当以实证正法、荷担如来家业,令祖宗宗门正法久住、广利人天为要;假使有人仍继续以法脉表相传承得得自许者,斯人必是尚未实证般若正法者;以是缘故,无正法实智可依,只能依草附木,徒以法脉传承表相示人。所以者何?谓法脉表相传承之争执,于己于他皆无所益;既有闲暇,何不用心于法道?而汲汲营营于法脉传承之事相,徒劳片心,更增纷扰,自他皆无所益,谓之为愚人,不亦宜哉!
由以上所举种种禅史事实记载,即可证知一项事实:后世住持天童山之虎丘后人,编造种种事相以谤大慧者,始于第五代弘扬离念灵知之痴绝禅师;然而编造大慧罹患背疽而亡等事,极力排斥大慧宗杲禅师,则是始于明末崇祯年间之天童山圆悟法师,非于宋、元,亦非明朝初叶、中叶之时即有也。今有其文可证此说:圆悟法师于明末继承天童山道场,特地写作及梓行《辟妄救略说》,将虎丘绍隆列为宋朝 克勤圆悟大师之最主要传承者,不承认大慧宗杲禅师为 克勤大师之主要继承人。他于卷八作如是言:
录曰:【〔克勤圆悟禅师〕示杲书记《临济正宗》:“自马师、黄檗阐大机大用,脱罗笼,出窠臼;虎骤龙驰,星飞电激;卷舒擒纵,皆据本分绵绵的的。到兴化、风穴,唱愈高,机愈峻:西河弄师子,霜华奋金刚王;非深入阃奥,亲受印记,皆莫知端倪;徒自名邈,只益戏论。大抵负冲天气宇,格外提持;不战屈人兵,杀人不眨眼,尚未仿佛其趣向;况移星换斗,转天轮、回地轴耶?是故示三玄、三要、四料简、四宾主。金刚王宝剑、踞地师子,一喝不作一喝用;探竿影草,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许多落索,多少学家抟量注解;殊不知:我王库内无如是刀,弄将出来看底,只眨得眼;须是他上流,契证验认。正按旁提,须还本分种草,岂假梯媒?只如宝寿开堂,三圣推出一僧,寿便打;圣云:“你恁么为人,非独瞎却者僧眼,瞎却镇州一城人眼去在。”寿掷下拄杖,便归方丈。兴化见同参来,便喝;僧亦喝,化又喝;僧复喝,化云:“你看者瞎汉。”僧拟议,直打出法堂。侍者问:“有何相触忤?”化云:“是他也有权、也有实。我将手向伊面前横两遭,却不会。似此瞎汉,不打更待何时?”看他本色宗风,迥然殊绝;不贵作略,只钦他眼;正要扶荷正宗,提持宗眼。须是透顶透底、彻骨彻髓、不涉廉纤,迥然独脱,然后的的相承,可以起此大法幢,燃此大法炬;继他马祖、百丈、首山、杨岐,不为忝窃尔。”〔以上为晚明圆悟法师录自《临济正宗记》之文〕
救曰:〔“救曰”二字以下,则是晚明圆悟法师所说〕妙喜〔大慧宗杲〕为佛果〔克勤圆悟大师〕得意上足,兹录以《源流承接》,不能载,存此篇以见。意云:夫透法而后忘法,世间技艺且尔,况无上觉道耶?今之拨无宗旨者,若未渡而焚舟;泥于名相者,若忘渡而恋筏。二者俱病,惟此篇足以起之。老僧据潭吉“谓妙喜为佛果得意上足”,兹录以《源流承接》,不能载;存此篇,以见意。暨佛果总论中近代师承,有若演之于师(有如法演禅师之有弟子克勤),师之于杲〔有如克勤禅师之有弟子宗杲〕者乎!而不及我虎丘〔然而竟不曾提到我的法脉先祖虎丘绍隆禅师〕,读之不觉毛竖〔读后不禁怒发冲冠、身毛都竖立了起来〕。……。汉月〔法藏禅师〕妄攀高峰为得心之师、觉范为印法之师,真师则临济;正若世间无父之子,认三姓为父亲;遗臭万年,唾骂不尽。今救中既谓源流承接〔如今我写的《辟妄救略说》中既然是讲禅宗源流的承接〕,岂可不顾源流、仰扳妙喜夹杂于其间?〔又怎么可以不顾真正源流的虎丘一脉,却把大慧宗杲仰扳于源流记载中?〕是潭吉又一杂种也〔这正是潭吉这个人确实是杂种的另一个证据也〕。昔佛果将归蜀时,因应庵华欲随入蜀,亲嘱其见彰教〔虎丘绍隆〕。如潭吉所云,佛果何故赚应庵而不指见妙喜耶?且妙喜于卫所,亲书偈以寄应庵云:“坐断金轮第一峰,千妖百怪尽潜踪。年来又得真消息,报道杨岐正脉通。”何为者耶?若我虎丘隆非佛果得意上足,岂惟佛果不当嘱应庵往见而虎丘出应庵〔编案:妙喜当时远在闽南,并被皇帝与秦桧以文书禁止接引学人〕,妙喜亦不当谓杨岐正脉。尔时一切人又不当并称大慧、应庵为二甘露门矣!可见潭吉逆种无知,是个极炎凉的光头俗物,故以从人学底技艺,喻人人本具无上觉道,泥于名相,忘渡恋筏。……又如示我隆祖云:“五祖老师平生孤峻,少许可人;干嚗嚗地壁立,只靠此一著。常自云:‘如倚一座须弥山,岂可落虚、弄滑头谩人?’”亦为老僧证据;汉月等,咬古人言句以为宗旨,老僧要将极粗一棒,直打他到底。】
此乃虎丘一脉传至明朝时之后人,即是晚明住持天童山之天童圆悟法师,他堕于离念灵知、见闻了了之意识境界中,对于大慧语录中多处主张“法离见闻觉知”之说,极为反感;由此缘故,心中不服大慧禅师之为 克勤座下重要继承者,乃依应庵、万庵承袭自绍隆虎丘禅师,转承 克勤大师者为正脉;对于 克勤大师特著《临济正宗记》正式传付法脉与大慧宗杲,却未正式传付法脉给虎丘绍隆者,心生不平;但因不便对 克勤大师有所评论,乃针对汉月法藏与潭吉二人将大慧列为 克勤之主要传承者,大表不满,故有此段《辟妄救略说》中之粗俗文章流传也!此殆虎丘一脉后人,于清朝年间,以晚明所编大慧患背疮而亡之故事,再增补为大慧探望天童宏智禅师重病送终故事之肇端乎!
然而《救》中所说, 克勤指示应庵往访虎丘绍隆求悟,而不指往大慧处求悟一事,是否即可引证虎丘为 勤大师之嫡传?未免太过牵强。若此说可以作为嫡传之证据,则 勤大师指引更多人习法于大慧而得悟者,岂非亦可引证大慧为 勤大师之嫡传?是故晚明之圆悟法师所说者,实可斟酌商榷也!
二者,大慧被贬在南瘴之地,闻知 克勤大师有应庵法孙出世弘法时,心中大喜,期望大师之法可以大弘;他心中绝无点滴私心,乃特地作偈流传而崇隆之,欲其大力弘扬 克勤老人之宗风,故作“报道杨岐正脉通”之偈语故意公开流传之,以利应庵禅师之住持正法于中原也!非但如此,并将 克勤得自五祖法演而传与自己之杨岐方会祖师法衣,转赠应庵禅师,以彰其法正真无讹,如是崇隆虎丘一脉传人。如是以祖衣授与虎丘绍隆之弟子应庵,岂非更加分明的显示大慧才是嫡传?否则 勤大师为何将极重要之杨岐方会祖衣传与大慧?而不传与先前悟入之虎丘绍隆?
大慧极力支持应庵,非唯写偈大力赞叹应庵,并将最珍贵的祖衣法宝赠与圆悟法师之祖师应庵禅师;然而晚明时之天童山圆悟法师,不明事理,竟然完全忽视之,并且恩将仇报,极力诋毁大慧,并将大慧支持其先祖应庵之事,取来反证为“大慧不是克勤正宗”之证据,无智若此。是故,大慧被虎丘一脉五百年后之传人,编派为背疽烂坏、破洞苦痛而亡者,其故事之发展轨迹,岂无蛛丝马迹可见?
复次,晚明之后,始见传说大慧宗杲患背疮者,都非禅史之记载,而是肇始于明末崇祯三年天童山圆悟法师所造《辟妄救略说卷八》“天奇本瑞禅师”条下,是以语言对答之方式创造此说而记入语录之中,本非禅史记录之说:
【宝峰嗣,南昌钟陵江氏子。年二十,随父商于颖州;偶厌世相,遂信步至荆门,礼无说能公,披剃为沙门。令看“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话。师乃遍参耆宿,昼夜坐禅。至随州观音寺,闻进长老会中度夏,见壁间有保宁广中竺警策一篇,师时持不语。每抬头,惟看中间两句曰:“沉吟是阿谁?举处是何人?”且看、且参,日久意深,觉山河大地林木池沼六根六尘,都来只是一个谁字。后与全首座往襄阳,偶闻妇人唤猪声;全说偈曰:“阿娘墙内唤哪哪,途路师僧会也么?拶破者些关棙子,阿娘依旧是婆婆。”全举了便行,再不回顾。师自念曰:“且不得直下承当便是乎!”行数程,犹恍惚不已,一日病中闻僧举大慧禅师发背因缘,豁然透得全公说偈之意。乃作颂曰:直下承当事不差,皆因分别隔天涯;若能返‘此’回光照,直下承当本不差。”】
天奇本瑞禅师误会大慧之意,落在能闻、能知、能觉之意识心上,以为能闻能知之心即是真如法身,然而他心中仍然犹疑不决,不敢承当;后来病中闻僧举说“大慧背疽发作,大呼苦痛”之“公案”时,方才认定极痛时之觉知心不起言语妄想者,便是真如法身,故说“若能返‘此’回光照”,“此”字即是指回光返照能知能觉之觉知心自己,落在意识心之中。如是自以为悟,误会宗门正理大矣!今由禅门正史查之,于明末圆悟法师此文写作流通之前,都无大慧罹患背疾之说,此即是初次有大慧禅师背疾传说落实于文字之记录也!时在明末崇祯三年。然而虎丘后人言语流传之说,亦有可能更早百年,当在晚明圆悟法师之前已堕离念灵知心之祖师在世时,即已可能开始言语流传,但未落实于文字书籍。
晚明天童圆悟传述大慧宗杲罹患背疾之说,并且落实于文字之后,其法孙于清朝《宗范》卷一,继之而载:【大慧杲云:“禅备众体,若只爱击石火、闪电光,谓说义理禅,教坏男女。”岂知波澜不阔,生死命根不断,则不敢如此四楞著地为人。我伊庵先生知其然也,编缉《宗范》一书,自参学以竟离垢,自利利他,叙秩井然;括引古德研究熏修各范模则,多取婆禅,尽力穿透,略不覆藏;毋论浅根薄质,览之均可依行发悟,惟须就明眼人印证而已。又以从朝至寝,明了意识主事,易杂昭灵窠臼,专提无梦想时主公语,导人入门,体会入微,匪孟浪郎君作略;衲捧读之,镜其苦心,随喜其普愿,谨揭化机变通之理,以抉韦编采集之幽衷,天下后世,其有同调者乎!无弃刍荛,证明斯偈,偈云:死后生前体若何,电光石火耳聋多;要知无梦无思主,磕破酣眠野鸭过。(道光乙未腊月望东川后学衲诺庵盘谈撰)】
以如是未悟凡夫之智,错认意识觉知心以为禅悟之正宗;更不知大慧与其师 克勤所言“击石火、闪电光”之真义,妄作虚评,以谤大慧禅师。然而大慧与其师 克勤所言“击石火、闪电光”之讨论言语,都非外人之所能知也!诺庵其人堕在意识心中,焉能知之?辄敢妄作如是语,以抑大慧,非是有智之人也!
晚明圆悟法师后人,亦因欲贬大慧之故,故于《宗范》卷一继续贬抑大慧云:【一湛祖枕子颂云:“四大无我心如风,个中谁是主人公?廓然扑落原无物,始悔从前错用功。”令补录,以便阅者对勘。至云门、瑞白位中诸祖,德隆望重,即腹胀、吐血身亡;与疏山倒屙、大慧发毒,同关报境。毋以意见有殊,妄存轩轾。一贯教中,禅宗顿圆,台宗妙圆;故知有后,兼须融会台宗。】如是而以意识心境,反对破邪显正之正事,以之妄度 克勤、大慧心腹,岂是智者之言?又不知天台宗之唯作佛法研究、判教,于般若妙法之修证、如来藏心之亲证,终无所成,终究只是画饼充饥之人,始终未入见道位中;以不知故,大力推崇曰:悟后兼须融会天台宗之宗旨。殊不知天台宗旨,一向落在意识境界中,斯可谓为智者之言乎?
于《辟妄救略说》及《宗范》之后,继之方有圆悟法师传人清朝宗宝道独禅师之《宗宝道独禅师语录》,他于卷六中作如是言:【大慧杲患背疮不住,喊云:“痛杀人!痛杀人!”大众皆疑;适一禅客至,便问云:“还有不痛者么?”大慧云:“有。”进云:“如何是不痛者?”大慧喊云:“痛杀人!痛杀人!”禅客礼谢。观此,则病苦呻吟禅宗作略,未可轻议。禅宗惟论见性,直指即心是佛;一心之外,更无毫厘法可得。若以如来知见治习气,则心外有法矣!所以此门悟处深玄,不与教合。】此文已非单指大慧患背疽而亡者,乃更进一步指称大慧患背疾时大呼苦痛;大慧背疾而增以大呼苦痛之说,初见于此时。由是可证:渐次编造补充之蛛丝马迹,都可寻也。而其文中更狂言曰:“禅宗所悟之法不与经教之理相契合。”岂非错悟者不自知羞之具体实例!
复次,禅门宗旨之证悟,只是初入道,尚须多所进修,方成佛道;然而宗宝道独“禅师”却不知此,误以为一悟即是究竟佛;殊不知禅门悟处只是别教七住位尔,教中佛语圣教明文具载,然而宗宝道独竟言悟后起修就是心外之法,意谓一切主张悟后起修之人皆是心外求法的外道,意谓宗门与教门是不同的二个法门,错会佛法亦巨矣!由此亦可证明其同堕离念灵知意识境界也!故有如斯错误之见解。至于宗宝道独“禅师”之错悟,此下另有他文证明之,此处暂置之。
复次,宗门所悟若非教门佛法证悟之旨,则宗门所悟与教门所说应是二法,则宗门与教门其中,必有一门应属外道法,法界实相唯一无二故,不可同时并有二种法界实相故;未审宗宝道独“禅师”今日若在,当认同此说耶?当否认此说耶?想来唯有闭嘴一途也!是故,举凡大慧患疮之说,皆出晚明之错悟法师或在家行者;患疮而后进以呼痛之说,则是清朝中叶之时初见;于宋、元及明朝中叶时皆未曾有之,由此可以征为虎丘一脉晚明后人杜撰者也!何以故?若大慧果真有如是生动喊痛之度人公案者,诚属极为生动亲切之公案,早应如同德山病痛一般世谛流布、兼以度人悟入,岂有南宋、元朝及明朝中叶(一一二七至一六二七年)五百年之久而不曾世谛流布?而待即将亡朝之晚明崇祯年间及与清初,方才始有流布之者?当知事不可信。
更何况大慧不满宋高宗之昏庸及宠信奸臣秦桧;大慧因此当面指责秦桧专权,所以宋高宗对大慧极为厌恶,由是缘故,宋高宗贬抑大慧,剥夺大慧的僧衣及戒牒僧籍,贬为白衣,并将大慧流放闽南衡州;后来又因大慧在衡州度人不倦,广受闽南官庶之爱重,影响力渐增;宋高宗及秦桧心中讳嫉,又强制大慧改住瘴疠严重之梅州,大慧贬居二地前后历经十五年之久。如是,宋高宗及秦桧,恶其在京,故意贬到边陲瘴疠之地,使得大慧从人死殁不少;其实正是不欲见之、闻之,心欲大慧死殁。直至大慧晚年,宋高宗见其在岭南度人甚众,在边陲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方始听从宰相张浚之建议而放回中原(张浚则是受 克勤圆悟大师生前之托,而在适当时机建议宋高宗召回大慧)。
后来大慧宗杲死时,虽已是宋孝宗在位之隆兴元年,但宋高宗身为太上皇,仍然健在;若大慧真有如斯背疽重病而致死亡者,宋高宗及秦桧党人,岂有不令广为流传之者?而宋孝宗与大慧相交极善,又岂有不派良医、不施好药而救之者?然而大慧毕生主张离见闻觉知之如来藏方为宗门正法,力排默照禅;虎丘五百年后之徒众,既皆堕于离念灵知心中,不满世人援引大慧之开示以破默照禅之离念灵知境界,岂有不在当时广作诬蔑诽谤以求生存者?是故大慧罹患背疽死亡之说词,其实是在五百年后的晚明时才开始出现,后来清初再渐次编造补充为昼夜呼痛而加以流布广传。然而南宋以至明朝中叶,都无大慧罹患背疽、洞烂、痛苦叫唤致死之传言或记录。并且,大慧入灭六十年后,虎丘传人对大慧的诽谤,并不是背疾之事,而是另有他事,前后不一。由此可征:大慧第三度探访天童病况以送其终,并受预记罹患背疽烂坏死亡之说,实属虎丘五百年后之传人荒唐无稽之流言,焉能令有智之人信之?
然而窥于《宗范》作者宗宝道独“禅师”之落处,仍与其晚明祖师圆悟法师一样,同是离念灵知意识心也!如是类人,对于大慧禅师依于经教而主张“法离见闻觉知”之说,都不肯信受,必定极力反对,以免自己所“悟”不能成立;但因不便公然斥责大慧禅师未悟,乃借故诬说大慧罹患背疮坏烂而亡者,藉此贬抑大慧宗杲禅师之证量,欲令众人对大慧不生信仰,则对大慧所说“法离见闻觉知”之说,不再信受,则其默照禅之离念灵知常见外道法,便可继续弘传,此应是宗宝道独故意在书中叙述大慧背疾、大呼叫痛之原因。
至于继承宗宝道独法要之天然函是“禅师”亦复如是,同堕离念灵知心中,未离常见外道知见〔编案:详见 平实导师公案拈提第二辑《宗门法眼》第一二二则〈天然知寒〉举证拈提〕。如是师徒互承,同属离念灵知意识心也,所以其师宗宝道独法师之有如是言者,亦不足怪:【佛不过是识得了,有自由分;虽在五蕴生死中,而伊无生死;虽在根尘万境交参,而伊自萧然独脱。临济云:“是汝四大色身不解说法听法,虚空不解说法、听法。是什么解说法、听法?是汝目前历历底没形段,是者〔是这〕个解说法、听法。”〔编案:临济初出道时,犹未真悟;宗宝道独引用临济初出道时之言语,可见他仍堕在意识心中,未断我见。临济义玄初出道时说出如是等言语,后来广被当时诸方真悟之师拈提,详见公案拈提第三辑《宗门道眼》第二一六则〈临济见闻〉之举证拈提〕诸上座岂不是在者〔这〕里听法?汝特地要求他面目,了不可得;虽不可得,而一切用处却又分明,是个什么?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珍重!】(《宗宝道独禅师语录》卷一)
宗宝道独正是如此,极力主张听法、说法底的觉知心即是真如心、实相心;如是堕于觉知心者,每多误会天童宏智之悟处,而与离念灵知意识心相应,永远不得自外于离念灵知意识心也。由是缘故,宗宝道独与其传承祖师(虎丘五百年后传人之明末天童山圆悟法师)同一所堕,是故极力主张默照邪禅所证之离念灵知为正法,便对大慧禅师所悟从来离见闻觉知之第八识如来藏证境,不能肯定与认同,则其故意以捏造之大慧患背疽“公案”以示时人,藉以暗贬者亦可知矣!
然而清朝之禅门诬谤大慧宗杲者,别有其因;谓晚明与清初诸多皇帝都崇信藏密四大派所弘传之离念灵知心,特别是以双身法中正受淫乐时之觉知心作为真如心,故对大慧宗杲所弘“从来离念、从来离见闻觉知之如来藏心”都不信受;其中,处心积虑之佼佼者,则是宗宝道独之当朝雍正皇帝;世间又有谁人敢大胆否定有清以来历代皇帝、摄政王(顺治、多尔衮、康熙)及当朝皇帝“所悟”之离念灵知耶?是故上行下偃,流风所及、影响至深,错悟之“禅师”便可大力弘扬离念灵知,同以意识心为禅门宗旨之心,佛教界便多认定离念灵知心为佛心、真如心也!由是缘故,错认离念灵知为真心者,都对大慧禅师“法离见闻觉知”之开示无能信受,则其时开始大量编造大慧患疮、患疽,乃至后来终于逐渐增补而编成有头有尾之故事流通之;以如是背景及史实以观,此亦是可以想见之事。
清朝雍正皇帝与藏密喇嘛极为亲善,特别厚待喇嘛,乃至捐其仍在亲王时所居之潜邸殿舍与喇嘛,作为“修行、弘法”之道场。由是缘故,与诸喇嘛同堕离念灵知心中,非唯勤修双身法而已;是故雍正皇帝编集《御选语录》而选录诸祖公案时,常多选录同堕于离念灵知心之祖师公案而辑入其中;若有选录众所公认之证悟祖师者,则将其证悟之紧要处一一放过,单就其无关紧要之言语录入。既有如是心态,则大慧宗杲之排斥邪解、力斥离念灵知心者,雍正读之当然不喜,故于《雍正御选语录》序文中,极力排斥大慧宗杲,谤言:“大慧杲误人谬论,丛林当为炯戒。”都不选录大慧之公案及开示。由是缘故,当时禅门为讨好雍正者,悉皆一气连声以谤大慧宗杲;始则声言大慧宗杲罹患背疽而亡,后来渐渐的长期演变补充,编造出完整的探病患疮而亡之灵龟与钝鸟等故事来。
大慧宗杲乘愿再来时,即因元朝及明朝中叶开始之皇帝信奉藏密“欢喜佛”(男女合修的双身法:大乐光明、乐空双运、无上瑜伽),导致佛教上下悉皆崇信离念灵知意识心;亦因清朝顺治、康熙、雍正……等皇帝崇信藏密而认定离念灵知故,由其庞大势力所影响故,大慧……等人已不可能再于中原地区弘法,只得奉 佛之命受生于西藏,冀由藏密内部从根源改变藏密法教,期使中国佛教从根本改变而回归传统佛教;惜仍不敌藏民业力,功败垂成。然由当时中国如是环境,后来复由雍正皇帝亲著《检魔辨异录》,专以离念灵知心而极力排斥大慧宗杲如来藏妙法;如是上行下偃,离念灵知心邪法一气风行;雍正真可谓自是魔属而反指称大慧……等人是魔属。
由此当知,晚明、有清一代当政者之普遍排斥如来藏法及大慧宗杲,晚近四百年间之佛教界滋生大慧探病于天童、送终及后来患背疽而亡之故事者,在此背景环境之下,可谓是事所必然者。亦由是故,大慧宗杲必被同堕离念灵知心而弘扬默照禅之虎丘一脉五百年后之传人诽谤,当然是不可避免之事。犹如今时平实广弘“离见闻觉知之如来藏”正义,必被彼诸同堕离念灵知心者谤为外道,亦被堕于意识心之星云与证严二人谤为邪魔、法义有毒者,古今如出一辙,殊无二致。
如是事件,古来即已层出不穷,然而于今更滥。古有何事而平实作如是言?谓有如是证据:【夫树高必招风,名高必招忌;非但人间世如此,即出世法中亦所不免者。故明教嵩、大慧杲,皆见道明白、问学渊博,行不负解、出言成章,心光耿洁;近则可以照一时,远则可以光万古;然明教、大慧,俱不免贬辱,况其他乎?本朝隆庆闲如、遍融法界二师,操履光耿,亦不下古人,而皆遭细人之谗,至于抵狱。既而谗口卷舌,心事顿明;初虽受诬于一时,终大取信于天下;无择智愚,闻二师之风者莫不引领愿见,如肉佛然。比劳盛亦遭诬陷,吾曹有不知大体者,亦随脚跟乘风鼓谤,流言充斥、扇惑清听。殊不知松柏不历风霜,黄金不经垆冶,道人不涉逆境,孰辨真伪?嗟哉!须奴!徒捐发须,不谙大体,灭华倡胡;浮云散尽,明月还孤,光彻寰宇。汝面泥涂,辱书答此,可谛踌踟;情申理白,邪正皎如。古人有语:“诬人自诬。”事未定而先见,情难辨而理曲;千载晨昏,何疑之有?】(《紫柏尊者全集》卷二十三)
由紫柏法师所说,可知古人早已对错悟者之诬谤大慧等人,洞悉其私心也!奈何今人反而蒙昧。由是观之,平实高唱“离见闻觉知之第八识如来藏为佛门证悟之唯一标的”,其不招来错悟大师之无根诽谤者,实亦大难矣!亦恐舍寿千年之后,不免同遭大慧数百年前所逢罹重病而亡及近代增补之钝鸟灵龟一类诬谤也!今特预记于此,以杜后世学人之一再编造莫须有事实诬谤贤圣之言,欲免今人、后人口业也!
至于蓝吉富先生引述晚明、近清愚人编造之大慧与天童之间钝鸟灵龟故事,若欲以之警戒学人不可妄谤他人者,其心实善;若欲以之制止平实破斥邪说以显正法之异邪说所在者,则属其心不善。然而其心之善与不善,皆在其人,向与平实无涉,亦非平实所关心者,平实唯关心随人诬谤者之果报尔。至于善恶果报如影随形,历劫而不坏,缘熟自报,则非平实所能影响之也!
(原标题:03 第二章 虎丘后人欲独占克勤法统之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