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咒自受
──微妙比丘尼品第十六
《贤愚经》卷第三: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陀精舍:波斯匿王崩背之后,太子流离,摄政为王,暴虐无道。驱逐醉象,蹋杀人民,不可称计!
时诸贵姓妇女,见其如是,心中摧悴!不乐于俗,即共出家,为比丘尼。国中人民,见诸女人,或是释种、或是王种,尊贵端正,国中第一,悉舍诸欲,出家为道,凡五百人。莫不叹美,竞共供养。
诸比丘尼,自相谓言:“吾等今者,虽名出家,未服法药消淫怒痴。宁可共诣‘偷罗难陀比丘尼’所,谘受经法,冀获所克。”即往其所,作礼问讯,各自陈言:“我等虽复为道,未获甘露,愿见开悟。”时偷罗难陀,心自念言;“我今当教令其反戒,吾摄衣钵,不亦快乎!”即语之曰:“汝等尊贵大姓,田业七宝、象马奴婢,所须不乏,何为舍之?持佛禁戒,作比丘尼,辛苦如是!不如还家,夫妻男女,共相娱乐。恣意布施,可荣一世!”诸比丘尼,闻说是语,心用惘然,即各涕泣,舍之而去。
复至‘微妙比丘尼’所,前为作礼,问讯如法。即各启曰:“我等在家,习俗迷久。今虽出家,心意荡逸,情欲炽燃,不能自解。愿见怜愍,为我说法,开释罪盖。”尔时微妙,即告之曰:“汝于三世,欲问何等?”诸比丘尼言:“去来且置,愿说现在,解我疑结。”微妙告曰:“夫淫欲者,譬如盛火烧于山泽,蔓莚滋甚,所伤弥广!人坐淫欲,更相贼害;日月滋长,致堕三涂,无有出期!夫乐家者,贪于合会,恩爱荣乐因缘,生老病死离别,县官之恼,转相哭恋,伤坏心肝,绝而复稣!家恋深固,心意缠缚,甚于牢狱!”
“我本生于梵志之家,我父尊贵,国中第一。尔时有梵志子,聪明智慧,闻我端正,即遣媒礼,娉我为妇,遂成室家,后生子息。夫家父母,转复终亡。我时妊娠,而语夫言:‘今我有娠,秽污不净。日月向满,傥有危顿,当还我家见我父母。’夫即言善。遂便遗归。至于道半,身体转痛,止一树下,时夫别卧。我时夜产,污露大出。毒蛇闻臭,即来杀夫!我时夜唤数反无声,天转向晓,我自力起,往牵夫手,知被蛇毒:身体肿烂,支节解散!我时见此,即便闷绝!时我大儿,见父身死,失声号叫!我闻儿声,即持还稣。便取大儿,担著项上;小儿抱之,涕泣进路。道复旷险,绝无人民。至于中路,有一大河,既深且广,即留大儿,著于河边,先担小儿,度著彼岸,还迎大者。儿遥见我,即来入水,水便漂去!我寻追之,力不能救,浮没而去!我时即还,欲趣小儿,狼已噉讫,但见其血流离在地!我复断绝,良久乃稣!”
“遂进前路,逢一梵志,是父亲友。即问我言:‘汝从何来?困悴乃尔!’我即具以所更苦毒之事告之。尔时梵志,怜我孤苦,相对涕哭。我问梵志:‘父母亲里,尽平安不?’梵志答言:‘汝家父母大小,近日失火,一时死尽!’我时闻之,即复闷绝,良久乃稣。梵志怜我,将我归家,供给无乏,看视如子。时余梵志,见我端正,求我为妇,即相许可,适共为室。我复妊娠,日月已满,时夫出外,他舍饮酒,日暮来归。我时欲产,独闭在内。时产未竟,梵志打门大唤,无人往开。梵志瞋恚,破门来入,即见挝打!我如事说,梵志遂怒,即取儿杀!以酥熬煎,逼我使食!我甚愁恼,不忍食之,复见挝打!食儿之后,心中酸结,自惟福尽,乃值斯人!便弃亡去。”
“至波罗奈,在于城外,树下坐息。时彼国中,有长者子,适初丧妇,乃于城外园中埋之。恋慕其妇,日往出城,塜上涕哭。彼时见我,即问我言:‘汝是何人?独坐道边。’我如事说。复语我言:‘今欲与汝入彼园观,宁可尔不?’我便可之,遂为夫妻。经于数日,时长者子,得病不救,奄忽寿终!时彼国法若其生时,有所爱重,临葬之日,并埋塜中。我虽见埋,命故未绝。时有群贼,来开其塜。尔时贼帅,见我端正,即用为妇。数旬之中,复出劫盗,为主所觉,即断其头!贼下徒众,即持死尸,而来还我,便共埋之。如国俗法,以我并埋。时在塜中,经于三日。诸狼狐狗,复来开塜,欲噉死人。我复得出,重自克责:‘宿有何殃?旬日之间,遇斯罪苦,死而复生!当何所奉,得全余命?’即自念言:‘我昔常闻:释氏之子,弃家学道,道成号佛,达知去来。宁可往诣,身心自归。’”
“即便径往,驰趣祇洹。遥见 如来,如树花茂、星中之月!尔时,世尊以无漏三达,察我应度,而来迎我。我时形露,无用自蔽,即便坐地,以手覆乳!佛告阿难:‘汝持衣往覆彼女人。’我时得衣,即便稽首世尊足下,具陈罪厄,愿见垂愍,听我为道!佛告阿难:‘将此女人,付憍昙弥,令授戒法。’时大爱道,即便受我,作比丘尼。即为我说四谛之要、苦空非常。我闻是法,克心精进,自致应真,达知去来。今我现世,所更勤苦,难可具陈。如宿所造,毫分不差!”
时诸比丘尼,重复启白:“宿有何咎,而获斯殃?唯愿说之。”微妙答曰:“汝等静听:乃往过世,有一长者,财富无数,无有子息。更取小妇,虽小家女,端正少双。夫甚爱念,遂便有娠,十月已满,生一男儿。夫妻敬重,视之无厌。大妇自念:‘我虽贵族,现无子息可以继嗣。今此小儿,若其长大,当领门户,田财诸物,尽当摄持。我唐劳苦,积聚财产,不得自在。’妬心即生,不如早杀!内计已定,即取铁针,刺儿顖上,令没不现。儿渐痟瘦,旬日之间,遂便丧亡。小妇懊恼,气绝复稣,疑是大妇妬杀我子。即问大妇:‘汝之无状,怨杀我子!’大妇实时,自咒誓曰:‘若杀汝子,使我世世夫为毒蛇所杀;有儿子者,水漂狼食;身见生埋;自噉其子;父母大小,失火而死!何为谤我,何为谤我!’当于尔时,谓无罪福反报之殃。前所咒誓,今悉受之,无相代者!欲知尔时大妇者,则我身是!”
诸比丘尼,重复问曰:“复有何庆?得睹如来,就迎之耶,得在道堂,免于生死?”微妙答曰:“昔波罗奈国,有一大山,名曰‘仙山’。其中恒有辟支佛、声闻、外道神仙,无有空缺。彼时缘觉,入城分卫,有长者妇,见之欢喜,即供养之。缘觉食已,飞升虚空,身出水火,坐卧空中。妇时见之,即发誓言:‘使我后世得道如是!’尔时妇者,则我身是。缘是之故,得见如来,心意开解,成罗汉道。今日我身,虽得罗汉,恒热铁针,从顶上入,于足下出,昼夜患此,无复竟已!殃福如是,无有朽败!”
尔时五百贵姓比丘尼,闻说是法,心意悚然!观欲之本,犹如炽火,贪欲之心,永不复生!在家之苦,甚于牢狱!诸垢消尽,一时入定,或〔成〕阿罗汉道。各共齐心,白微妙曰:“我等缠绵系著淫欲,不能自拔。今蒙仁恩导,得度生死!”
时佛叹曰:“快哉,微妙!夫为道者,能以法教,转相教诫,可谓佛子!”众会闻说,莫不欢喜,稽首奉行。】
白话解释如下:
我阿难亲自见闻这么一件事:当时 佛陀是在舍卫国只陀精舍。舍卫国的波斯匿王驾崩之后,太子流离(琉璃),继位为王,暴虐无道。下令攻进迦毘罗卫国(注一),释族种姓的人。因为释种人民非常多,兵将们用刀剑亲自,实在太费劲了,于是就想出:把他们的脚埋在地里,使他们不能动弹,然后驱赶醉象,观看著醉象来踏杀他们!就以这样暴虐的手段,残杀了无以数计的释族百姓!
那时迦毘罗卫国的贵族种姓妇女,见到这样残忍的场面,心中无比的摧折伤痛!再也不愿意耽恋在世俗家庭里,就一起出家,成为比丘尼。迦毘罗卫国的人民,看到这些女人,或是释种、或是王种,每一位都是尊贵端正,国中第一,竟然可以舍弃各种世俗的,出家修道,一共有五百人之多!国人莫不发出感叹和赞美,竞相要供养这五百位比丘尼。
这些比丘尼,互相告诉对方:“我们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出家了,可是还没有深入领受经法,没有服食法药,贪淫、瞋怒、愚痴种种习气都还没有消除。应当要一起去‘偷罗难陀比丘尼’修行处拜望,请教领受经法,希望能够克制消除种种不好的习气。”即便前往,到了偷罗难陀比丘尼那里,顶礼问讯,各自陈述:“我们虽然是出家修行,可是还没有获得法宝甘露,无法消除各种习气。惟愿开示指导,让我们能够明悟契入。”偷罗难陀比丘尼见了她们,心里想到:“这些都是贵族种姓妇女,正须她们来供养护持!我还是教导她们违反戒律,让我独自拥有衣钵,这才是安心快意的事啊!”主意已定,就对她们说:“你们都来自尊贵大姓的人家,家里田宅七宝(注二)、象马奴婢,各种需求都不虞匮乏,何苦舍弃?却想要遵循持守佛陀的禁戒,作比丘尼,辛苦的求道修行!不如还是各自回到家里,夫妻男女,共享爱乐。随著自己的意愿,想布施的时候就布施,累积福德,至少也可以享受一世的荣华富贵啊!”诸比丘尼听了这样的话,与她们所知大相径庭,一片渴求之心前来求法,却枉费力气,于是难过得哭起来,只好失望的离开。
她们又来到‘微妙比丘尼’修行的地方,向前顶礼,如法问讯。然后才说明:“我们才出家不久,在家的时间习惯了种种俗务,迷失已久。现在虽然是出家了,却还是会感到心意荡漾,有时情欲炽燃,不能自解。惟愿尊者怜愍,为我们说法,开释这罪业遮障的根源。”这时微妙比丘尼就问她们:“你们对于三世因果,想要启问的是哪一世呢?”诸比丘尼说:“过去世和未来世都不是我们现在看得到的,暂且不谈,就说现在吧!愿您能说法解除我们心里的疑结。”微妙比丘尼就开示说:“‘淫欲’这件事,就好像大火烧著山林一样,蔓延得很快,其伤害更是既深且广!人如果耽溺在淫欲里,互相贪求爱著,只是彼此在凌迟、污染对方罢了!随著岁月的日日滋长,男女之间的情欲深重,难以割舍,到了临命终时,难逃下堕三涂(注三)的果报,生生世世竟没有出离的时候!那些贪恋家庭的人,因为贪著夫妻交合的觉受,以及夫妻间恩恩爱爱、一起来经营家业共享荣华富贵,追求世间至乐的寄望等等因缘的羁绊,而耗掉了宝贵的青春岁月。等到生离别、老离别、病离别、死离别、或是得罪官府,招来牢狱之灾时,到这个时候,面对生离死别,夫妻恩情眷恋转盛,恋恋不舍抱头痛哭,肝肠寸断、痛彻心扉,而过度伤心闷绝躃地,晕死过去又再苏醒,就这样反复折磨痛苦万分!你们看看,这种深不可拔对于家庭的爱恋,皆由于妄心作意的缠绕束缚所致,这种痴情意迷,实在是比关在牢狱里还更痛苦,更无法解脱,更不自在啊!”
“我本来是生长在一个外道修行人的家庭,我的父亲地位尊贵,国中第一。那时有一位修行人的儿子,聪明有智慧,听说我品貌端正,就找人说媒,送了聘礼,我遂与他成亲,组成家庭,并且生了儿子。没几年时间,夫家父母陆续寿尽命终。我那时怀了第二个孩子,就对丈夫说:‘现在我有孕在身,眼看著产期就要到了,生产时会有种种秽污不净。也可能会有危险,应当利用这段时间先回娘家,探望我的父母。’我的丈夫也觉得这样很好,我们全家遂一起踏上路途。没想到才走到半路,我的肚子竟然就痛起来!只好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我的丈夫躺在别的角落睡著了。我肚里的小孩在半夜里就出生了,恶露也随著排出来。毒蛇闻到血腥味,循臭而来,竟把我的丈夫咬死了!我夜里生产,喊了他好多声,都没有回应,心里兀自纳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天快亮了,我只好勉力起来,去牵他的手,这才知道他已经被毒蛇咬死了:身体肿胀溃烂,被咬得肢体都散掉了!我见了这可怖的惨状,立刻吓得晕死过去!我的大儿子,见到父亲惨死,放声哭叫起来!我听到儿子的哭叫声,才又苏醒过来。只好抱起大儿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以安抚他害怕恐惧的心;怀里抱著刚出生的小儿子,两臂顺势夹著大儿子的脚,就这样一路哭著往前走。道路空旷危险,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行人。半路上有一条大河,既深且广,我只好把大儿子留下来,要他乖乖在河边等著,我先担著小儿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对岸,把小儿子放在岸边,再回过头来,去接大儿子。没想到,儿子远远的看见我过来,忘了我的叮嘱,就跑到水里来迎接我,小小的身子哪里挡得住强劲的水流,竟被水流漂走!我随即追赶过去,却因体力虚弱没有能力救他,眼睁睁的看著他在水里载浮载沉地离我而去!我那时想到在对岸的小儿子,立即再赶过去,没想到小儿子已经被狼吃了,只见到他的鲜血洒在岸边!我又伤心得晕绝过去,过了很久才悠悠醒转!”
“满腹愁苦,我只是茫然地沿著路途前进,后来遇到一位修行人,是我父亲的好友。问我说:‘你是从哪儿过来的?怎么会困顿憔悴到这个地步!’我一五一十,把凄惨的经历告诉他。这位修行人,听了我的告白,怜愍我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不禁与我相对哭泣。我问这位修行人:‘我的父母亲族邻里,都还平安吗?’这位修行人回答:‘你们家最近失火,你的父母亲人大小,一时间都被烧死了!’我听了他这么说,又再晕死过去,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那位修行人可怜我的遭遇,把我带回家,当成他的孩子一样看待,供给我生活日用,不虞匮乏。那时有另一个修行人,见我长得端正,请求我当他的妻子,我不耐寂寞,也希望能有个依靠,遂答应了他,与他合室完婚。没有多久,我又怀孕了,妊娠期满,即将生产。那一天,丈夫外出到朋友家饮酒,日暮时分,才带著酒意,蹒跚归来。我正好要临盆了,自己待在房间里,我夫拍打著门,大声呼唤,我因为还在生产当中,无法前往开门。我夫看无人前往应门,愤怒极了,硬把门撞开冲进来,即对我拳打脚踢!我告诉他因为在生产的紧要关头,没法去开门。他更加生气,索性把初生婴儿杀了!用酥油熬煎,逼我去吃!哎,真是禽兽不如啊!我怎么吃得下去呢?不吃,又是狠狠的一顿拳脚!当我和著眼泪勉强把孩子吃下时,心里酸苦无奈到了极点,自己思量:‘难道是我的福报都已经用尽了吗?竟会遇到这样的人,还与他结为夫妇!’趁著他酒后酣睡,我即黯然逃离这个家,四处流浪。”
“我到了波罗奈国,这天在城外树下休息。有一位长者子才刚丧偶,埋葬在城外的墓园中。因为对亡妻的眷恋,每天留连在妻子的墓塜上啜泣。这天他出城遇见了我,就问:‘你是什么人?一个女人家怎么独自坐在路边呢?’我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他又问我:‘我想邀你一起进入墓园看看,你愿意吗?’我答允陪同,后来也就与他成为夫妻。谁想到成婚没几天,这位长者子竟然得病,无法救治,一下子就死了!那个国家的律法,家里的主人命终了,在下葬时,要把那个人生前爱重的人物一起陪葬。所以我就成了陪葬人,一起被埋在坟塜中。也许是命不该绝,并没有立刻死亡。正巧有一群盗贼,来开塜盗墓,把我领了出来。盗贼的首领,见我长得端正,于是我成了压寨夫人。经过数十日又出去盗墓时,被主人发觉了,当下砍了他的头!他的手下徒众,持了他的死尸回来给我,还是依照这个国家的律法,把我与他一起埋了。我孤伶伶的陪著尸体待在墓里,经过三天,并没有死亡,正好有一群野狼、狐狗,来刨开坟塜,想要食噉死人。坟墓被刨开,我又出来了,深重的克责自己:‘我往昔究竟是造了什么殃孽?不过数十日之间,遇上这么多惨绝人寰的罪苦;死也死不了,又再从坟冢里复生!哪里才是我的皈依处啊?谁能让我的性命能够苟延残喘呢?’随即想到:‘我过去常听说:释迦族的长子,离开家庭学道,得到无上正等正觉,号称为佛,能通达过去未来的因果宿命。我何不前往拜诣,祈望祂的指导,能让我身心得到皈依。’”
“主意已定,再不犹豫,立即前往,一心一意只想赶到 佛陀所在的祇洹精舍。到了祇洹精舍,远远的看见如来,那尊贵的气质,就像荣茂的树中花那样显眼,更像众星中的明月,皎朗明洁!那时候,世尊以无漏三达(注四),察知应是我得度的时机,遂率众来迎接我。当时我衣不蔽体,自惭形秽,只好弓著身体坐在地上,以手遮掩著双乳,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佛陀对阿难尊者说:‘你拿了衣服,去给那位女人遮覆身体。’我得了衣服遮覆,这才敢起身,即向世尊行最恭敬的头面接足礼,并且一一叙说我所受到的罪厄,惟愿 世尊悲愍,听受我出家学道!佛即对阿难说:‘带著这个女人,交付给憍昙弥(注五),令憍昙弥比丘尼教授她戒法。’大爱道比丘尼接获指示,就接受了我,让我出家成为比丘尼。为我解说苦集灭道四圣谛的要旨、以及演示苦、空、无常、无我的道理。我听闻到这么精妙的法义,收摄心神,制心一处,精进用功,终于证道,能通达了知过去和未来的事情。这才知道我这一世所经历的,让人难以置信的痛苦煎熬,都是往世所造恶业的后果,因果昭然,丝毫不爽啊!”
那些比丘尼,听得悚然心惊,再次启问:“您过去世是犯了什么过错,才会招致这一世的罪苦?惟愿您能为我们叙说。”微妙比丘尼回答:“这里面的因果很深,你们要专心的听:在过去世,有一位长者,财富无数,可惜一直没有子息。遂又再娶了一位小妾,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也是长得端正无双。那位长者很爱恋她,不久便有了好消息,十月已满,生下一个男孩。夫妻互相敬重,对这个孩子也是疼爱有加,越看越欢喜,毫无厌倦。那位大老婆看了这个情况,心里想著:‘我虽然出身贵族,只恨肚子不争气,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继承家业。等这个孩子长大了,理所当然成了家里的主人时,家里的田舍财产和一应贵重物品,都变成在他的名下。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积聚财产,到后来竟都不是我的,也不能自在的使用。’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心里思量:‘不如早早把他杀了,以除后患!’心意已定,即便取了铁针,刺入小儿头顶的囟门(注六)内,并且让铁针没入不现。小儿身体不适,日渐消瘦,可是也没有人看出问题在哪里。没有几天的时间,小孩就死了。那位小妾懊恼极了,伤痛得晕了过去,又再悠悠醒转,怀疑是大老婆因为嫉妬杀了她的孩子。就质问大老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怀怨杀了我的爱儿!’大老婆那时就赌咒发誓:‘如果是我杀了你的儿子,让我以后生生世世:所嫁的丈夫被毒蛇咬死;儿子不是被水漂走就是被狼吃掉;我自己被活埋;吃自己孩子的肉;父母亲人大小都被火烧死!你这个贱女人,凭什么毁谤我,凭什么诬赖我!’在那个时候,不认为有因果报应这一回事,不相信这些作为真会报应在自己身上。结果,前世所发的毒誓,这一世都应验了,通通报应在自己身上,没有谁可以代替我受罪!你们知道吗,那时候的大老婆,就是这一世的我啊!”
那些比丘尼,更是惊诧不已,又再启问:“又是什么样殊胜的因缘,让您能亲自见到如来的圣颜,并且率众来迎接您,使您能够修行证道,免除生死的过患?”微妙比丘尼回答:“从前在波罗奈国,有一座大山,叫做‘仙山’,钟灵毓秀。山里总是有著辟支佛、声闻、外道神仙等等的修行人。那时有一位缘觉圣者,进入城里乞食(注七),城里一位长者家的女主人,见了那位圣者,心里就欢喜,即诚心的供养他。那位缘觉圣者感应到长者妇的真诚,用过餐后,即示现神通,飞升到虚空,身上同时发出水火,并且能坐卧在空中。长者妇见了这情况,就发愿说:‘惟愿我后世修行得道,也有这样的功德受用!’那时的长者妇,就是这一世的我啊!因为诚心供养发愿,这一世才有机缘得见如来,心开意解,证成阿罗汉的果位。可是啊!今天的我虽然是证得阿罗汉,还是每天会遭受过去世造恶的余报,就好像是有一根烧得炽热的铁针,从我的头顶上插进去,再从脚底出来,日日夜夜受到这样的痛苦折磨,竟然没有终了的时候!灾殃和福报都是这样的,自作其业,自受其报,在还没有受报前,这些业种是不会无端朽坏败失的!”
那时五百位贵族种姓的比丘尼,听闻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因缘,无不骇然心惊!深切的观察到淫欲的本质,就好像猛火一样,是会烧掉一切的,对于淫欲的贪著希求,再也升不起来!也体认到在家之苦,甚于牢狱的系缚!心识里种种染污的烦恼垢消除净尽,一时进入决定心位,证成阿罗汉的道果。遂一起对微妙比丘尼禀白:“我们因长久以来贪著淫触的觉受,对情爱的缠绵不能自拔。今日有幸得蒙尊者慈悲开导,让我们得以度脱无明生死,而到达解脱的彼岸!”
佛陀知道了这件事,即赞叹说:“微妙比丘尼的作为,才是让人称心快意的事啊!作为一个修行人,能够以自己切身的经验,发露而为法布施,转而教诫其它有志修行的人,可说是真正的佛子啊!”在只陀精舍请法的众人,听闻了这桩美事及佛陀的赞叹,没有不欢喜踊跃的,即恭敬的信受奉行。
注 释
注一:舍卫国波斯匿王即位时想娶迦毘罗卫国释族种姓女子为妻,迦毘罗卫国人认为释种为尊贵大姓,鄙薄波斯匿王为婢女所生,不愿结亲。又慑于波斯匿王为人暴恶,恐其攻打国界,遂由迦毘罗卫国长者‘摩诃男’以家中婢女所生的女儿,假称系自己的女儿,送给波斯匿王成亲,生子即取名‘流离’,立为太子。流离太子八岁时,父王命他至迦毘罗卫国学习射术,因为阶级种姓的关系,受到该国释族种姓子的嘲讽,使他怀恨在心,矢志复仇!继位后即攻进迦毘罗卫国。详请参阅《长阿含经》〈释种灭宿业缘记第十八〉。
注二:七宝(以下均引述自《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之内文)
《法华经》〈受记品〉曰:“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玫瑰七宝合成。”《无量寿经》上就述说七宝:“金、银、琉璃、玻璃、珊瑚、玛瑙、砗磲。”《大智度论》卷十曰:“有七种宝:金、银、毗琉璃、颇梨、车渠、马瑙、赤真珠〔此珠极贵非珊瑚也〕。”《阿弥陀经》曰:“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般若经》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虎珀、珊瑚、为七宝。
注三:三涂
四解脱经之说。涂者,途之义。一、火途,地狱趣猛火所烧之处。二、血途,畜生趣互相食之处。三、刀途,饿鬼趣以刀剑杖逼迫之处。
注四:三达
在罗汉谓之三明。在佛谓之三达。即天眼,宿命,漏尽也。天眼知未来之生死因果,宿命知过去之生死因果,漏尽知现在之烦恼而断尽之。知之而明,谓之明,知之而穷尽,谓之达。《大乘义章》二十本曰:“知之究尽说三达,明共二乘,达唯如来。”大部补注八曰:“三明居极,故云三达。”
注五:憍昙弥
即大爱道比丘尼。佛之姨母,梵名摩诃波阇波提,乳养佛者。由阿难之请,始许出家。是比丘尼之初也。别号憍昙弥。
注六:刺儿“顖”上
应系指“囟门”:初生婴儿的头顶前部。因胪骨尚未成熟愈合,故可看到脑部血管的跳动。《教育部国语辞典》
注七:分卫
或翻乞食,或翻团堕。乞食者为比丘行而乞食也,团堕者就乞得之食而释之,以西竺之法,多抟食作团堕迭钵中故也。僧祇律曰:“乞食分施僧尼,卫护令修道业,故云分卫。”